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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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豆子播下地的第五個夜裏,楊柳村又下雨了。

顧青青睡夢中被炸雷驚醒,醒來時還不到寅時,對普通人來說吧嗒吧嗒的雨聲帶來的是舒適感,可於她而言卻是莫名的心慌。

顧心安那次落水,成了顧青青的噩夢。

她睡不著,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,還是第一次起的比顧心安早。

隔壁房間,少年還在床上安靜地睡著,顧青青輕輕將門拉攏合上,緊繃的情緒這才稍微松緩下來。

外面天剛蒙蒙亮,顧青青從櫃子裏拿出下田的衣服換好,然後提上豆種,頂著鬥笠出了門。

雨霧朦朧,少女打著露水,一路來到村尾,本打算去黃豆田裏看看。

誰知人還沒走近,就遠遠看見一個穿著蓑衣的人影,在自己地邊上鬼鬼祟祟晃悠,身形高大,看起來倒與林氏不是很像。

水霧太濃,那人背對著自己,一時瞧不清長什麽樣子。

顧青青不相信村裏有人會勤快到四點多鐘就出來下田,她沒有發出聲音,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。

結果,不知那人是太過警覺還是做賊心虛,顧青青沒走上兩步他就像是聽見了動靜似的,拔腿就跑。

“……”顧青青楞住。

想也不用想,這人指定是來搞破壞的,她連忙追上去喊道:“這麽早也來看田嗎,我……”

話沒喊完,那人一溜煙跑下了山坳。

顧青青看他逃的方向,並不是回村的路線,滿頭霧水,難不成是山上下來的野人?

村尾連接著河谷,顧青青看他連滾帶爬的樣子,怕他摔出個好歹來,大聲道:“河堤漲水了,要小心啊!”

那人聽了他的聲音,像是遇見無常索命似的,更加著急地往前沖。

顧青青也不是那種一定要將人抓起來質問的性格,見人跑遠,也就沒有去追。

豆種下地幾日,快得話這會兒應該開始冒芽了,顧青青氣喘籲籲地爬上田坎,平視著打量了一圈。果然,一些好的種子已經頂著豆瓣出土了。

細雨如線,打在田頭上將剛剛冒出頭來綠芽包裹的晶瑩剔透,過了這場雨,黃豆芽會長得更快。

顧心安這幾天成日守在田頭,也不是沒有成果,顧青青發現大部分生出來的芽都挺完整,不像被人動過手腳的樣子。

沒有發芽的土窩子,顧青青也挨著檢查了一遍,上面的石子沒有遭到破壞,可能因為是陳豆子了,發芽的要慢一些。

心酸的第一步總算是艱難地邁出去了,顧青青這幾日一直焦躁的心瞬間舒坦了許多。

但想到剛慌忙逃走的人,顧青青心裏還是有些忐忑,想來是顧心安白天看得緊他沒機會動手,所以才趁著下雨的早晨來,結果運氣不好剛好被自己撞見。

現在黃豆才發芽,這些人都敢如此猖狂,那保不準以後還會幹出什麽惡毒事。

顧青青最近竹編學的不錯,她想就這幾日,趕著時間在田邊上搭個窩棚出來。既然這些人鐵了心要來搞破壞,那她也不想忍受那窩囊氣,大不了今後吃喝拉撒都在田裏解決。

誰要是敢當著她的面來動手腳,那她也不怕學學原主,讓這些人嘗嘗瘋子的手段。

清晨到來,天逐漸亮開了。

顧青青趁著時間還早,順便將田裏行間的冒出來的雜草又清理了一遍。

因為這個星期村裏的趕集日快要到了,顧青青想多做幾個玩具出來拿去試試水,所以完事兒後也沒在田裏久留。

她前腳剛走,後腳就有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從山坳裏爬出來。

細眼一看,會發現這人身形穿著跟早時逃走的那個人一模一樣。

“大壯!”林氏披著蓑衣從家裏趕來尋人,還沒走近呢,就看見自家男人滾在田坎下的路邊。

“哎呀,你這個死鬼——”林氏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,還以為他是故意做出副樣子給自己瞧,沒好氣地質問道:“坐在這兒幹啥呀,叫你幹的事兒你幹了嗎?”

林大壯臉色難看,眼睛裏露出幾絲憤怒,罵道:“你這死娘們兒眼叫人撓瞎了嗎,沒看到我站不起來?”

林氏被吼得一楞,結結巴巴道:“站……不起來?為什麽站不起來。”

林大壯方才被顧青青追,嚇得只往山下跑,結果一個沒註意栽水溝裏去了,腿磕在石頭上不僅劃破條口子,就連膝蓋也跟著受了傷。

聽到林氏一臉疑惑的問,他更加火冒三丈:“老子腿摔斷了,為什麽站不起來,你說為什麽站不起來!”

“啊……”林氏心裏咯噔一下,臉色瞬間白了,上前要扶他起來:“腿怎麽會斷呢,我不是叫你來……”

“就是你這娘們兒安排的好事,好好的非要去禍害人家,這下你滿意了。”林大壯扶著腿,疼得眼淚在眶裏打轉,怨恨道:“老子腿摔斷了,看你這喪門星以後指望誰去田裏幹活。”

“我……”見他是真站不起來,林氏瞬間慌亂了。

“我就叫你來拔苗,怎麽還把腿摔了?”

“還好意思問,要不是那——”林大壯黑著臉,欲言又止,一想到自己是被顧青青發現追著摔倒的,頓時有些無地自容。

他也不知被她瞧見樣子沒有,要是瞧見了,那他林大壯的臉皮子都要丟盡了。

“是什麽?”

林氏扶著他往家走,還不忘打量了一眼顧青青那片黃豆田,看見綠油油生起來的一片芽子,頓時氣急:“合著你一大早過來苗沒拔著,還倒把自己的腿摔了是吧?”

說著,她便要松開林大壯:“你等著,老娘再怎麽樣也得上去踩上兩腳。”

“哎呀!”林大壯氣得要跳起來扇她耳光,說:“你這瘋婆娘能不能消停會兒,老子現在站都站不住,你不扶我回去,還想著去幹缺德事兒,你是不是想讓我下半輩子癱在床上起不來啊!””

林氏被他拽的坐在泥上,也氣得不行:“不整她兩下,你這腿不是白摔了嗎!”

“整整整,你一天天好事兒不幹,凈想著怎麽整別人。”

林大壯老實憨厚活了幾十歲,還是第一次幹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情,氣急敗壞道:“都知道那丫頭是災星,你看村裏有誰敢跟她對著幹。”

“不避著她也就算了,你倒好,不僅把田給了她,給了就給了吧,還總想鬧出點動靜來,這回好了。”

“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。”林大壯罵咧咧道:“我怎麽娶了個你這樣不討好的……”

林氏一聽著話,立馬不樂意了,說:“我租田給她不也是為了你好嗎,人村兒上都說了,只要咱們能將她趕出村子,村長絕對有你一票。”

林大壯冷哼一聲:“這下還有個屁!”

先不提顧青青能不能種出糧食,就算不能,他現在腿摔斷了,連個報名爭榜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“唉!”林氏嘆了口氣,說:“眼看過幾天就要掛名兒了,你出這檔子事兒,還怎麽去嘛!”

“別說了!”林大壯越聽越窩火:“去不了就去不了,也怪我林大壯倒黴,惹上你這麽個媳婦兒。”

*

因為下雨的緣故,這個星期楊柳村的集市推遲了幾日。

顧青青忙裏偷閑,每天除了下田除草外,其餘的時間全窩在家裏做玩具。

竹球小有所成,她又試著學做其他裝飾品,楊柳村年輕女子很多,平日裏日子過得粗糙,總需要些點綴的東西換換心情。

一口氣下來,顧青青將自己腦袋所能想到的東西都嘗試了一遍,有家裏擺的放的,還有身上別的用的,只要是自己能做得出的,她統統都做了些。

徐杏堯很喜歡她的竹球,幾乎每日都會纏著她做各種顏色的球,顧青青絞盡腦汁,總算幫她湊齊了她所有想要的顏色。

可憐顧心安沒幾件舊衣服,全部被貢獻出來制成了做球的材料。

不過還好,這個年紀的少年身體長得快,有許多穿用的東西很快就會閑置下來,剛好能拿來物盡其用。

看著少年露在外面的半截腳踝,顧青青第一時間想到的事情就是賣玩具賺了錢,趕緊去給他裁幾件新衣裳。

可少年卻搖搖頭說不用,因為以前原主在的時候他也沒有一件衣裳是適合自己穿的,有時候實在小得穿不下了,甚至還會撿原主穿剩下的來穿。

顧青青哭笑不得,想象不出他穿女裝的樣子,不過他人長得清秀,打扮起來應該比普通女孩子更好看。

大眼睛雙眼皮瓜子臉,還有一對淺淺的酒窩,這要放到現代世界,絕對是妥妥的美男胚子。只可惜他性格偏冷淡,不熟悉的人見到他會感到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。

為了能盡早改變他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性格,顧青青打算在集市那日讓他上街售賣玩具,練人先練膽,多接觸接觸陌生的環境,人總會發生改變的。

周日的早晨,顧青青提早起來將做好的玩具分了類,因為家裏沒有可支起攤位的東西,所以她就用了竹簍子,每種類型的裝一簍子,到收攤的時候也好觀察哪種玩具賣的最好。

其中竹球最多,裝了好幾個簍子。

顧青青做球的時候收了兩個小徒弟,大徒弟顧心安出來的比較清新簡單,小徒弟徐杏堯做出來的則花樣比較多,五顏六色的。

兩人各有各的特色,出門前顧青青特意跟兩人打了賭,看誰的賣得好。

賣得好的,那從此往後在師門裏便是老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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